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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二 对酒当歌(十) (1 / 4)

“他们早早退出黑竹、离开江湖,这么多年了,我以为是不可能相见,心里也便不悬着此事,一夕陡遇,总是百感交汇。”沈凤鸣道,“我记得我爹刚死的时候,家里哭丧,我大娘,就是我爹的正房,教训我们几个孩子,说长大后定要给爹报仇。后来离开家,我与我娘提起,她却说,‘你想报仇,就去报;不想报仇,就不报。’我说,‘我不知道我想不想,才来问你。’她说,‘你现在还不知道,将来长大了,就会知道了。’其实当时她若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,无论是说我要去报仇,还是不要去,我都必将奉之为一生之信念,坚守不疑。可现在我明白,她是不想用任何方式束缚我,哪怕她心里对黑竹大概是极恨的,却也不想以所谓‘义’与‘孝’令得我陷入仇恨与生杀。”

“你……你说的人是凌厉?刺杀你爹的人是凌厉?”秋葵忍不住插言。

“是苏扶风。”沈凤鸣道,“不过凌厉――当然也知情。”

“苏扶风么?”秋葵咬唇哼了一声,“难怪,我早知她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
沈凤鸣摇了摇头。“在临安,在洞庭,在金牌之墙,苏扶风都帮过我,也都是性命攸关的大事,就算她欠过我什么,也早就扯平了。”

他看了夏琰一眼。“我在黑竹多年,早清楚不该将任何罪责归于一个杀手。我自己都杀过了人,又怎再可能――去找一个杀手来报仇?甚至――可能是过得太久了,今年我在武林坊第一次见着苏扶风,原以为见了面就能想象出当年此人是怎样将暗器刺入我爹身体,或便就会生出恨意来,可最后却也什么都生不出来。反而――凌厉那时候一直不在临安,我每见她与五五一起,竟会恍惚想到当年我和我娘相依为命的样子。你若是担心我要对她不利,便大可不必。”

“原是有点担心,不过你既这么说了――”夏琰举杯,“我替他们,谢过你。”

“谢是没什么好谢。”沈凤鸣与他碰了杯,“不是我宽宏大量放得下,是我心里坠着这么多年的另有其人。那个人,怕是我就让步不得。鸿福楼的时候,若不是你和刺刺,和秋葵凭空出来搅局,我早已得了手。”

夏琰没有说话。他绝不希望程方愈有一日真死于沈凤鸣之手,可也深知此事劝阻无用。他心中亦是乱绪难解――若真有他们再次交锋的那一日,他当真不知自己该如何选择。便也只能暗自希望程方愈似过去这许多年般,少离开徽州,甚至少踏出青龙谷,不要与沈凤鸣机会了。

三人又说一会话,喝几分酒,不觉已近子时。秋葵推说不胜酒力,先自回屋里去了。

“湘夫人现如今不成了。”沈凤鸣带了两分微醺,笑向夏琰道,“那时何曾有一件事肯认输,这会儿身娇体弱,当真是个小女儿家,走不得江湖了。”

“我只觉――这一趟回来,她待你好了不少,”夏琰道,“事事都向着你。”

“我还不是拿命换来的?”沈凤鸣白了他一眼,“还不该向着我?”

夏琰便具问他此行诸多遇险之处,又问了所中毒伤,沈凤鸣只笑:“你总算想起关心我还是不是个囫囵人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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