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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欢最先看到的不是这位隐士有多么伟大,而是他背后的妻儿有多苦。

他在厌恶官场尔虞我诈时,妻儿正为他能吃饱而默默付出,

他在感叹壮志未酬时,妻儿正在田间挥霍汗水。

他在与友人饮酒作乐,高谈阔论时,儿子死了。

他在伤春悲秋时,身边的人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。

机会没有放弃他时,他却罔顾身后的妻儿亲手斩断,只为保下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名声,不肯丧志辱节。

就连那两百两的接济银也被他悉数存进酒肆。

他是独善其身,摆脱了尘网的羁绊,陶冶自己高尚的人格,可他忘记转身看向身后,那被羁绊压垮的亲人已经就快没命了。

他是热爱躬耕生活的诗人,是隐居乡野的洁身自爱的隐士。

美名加身,名扬士圈。

待他名流千古,后人也只会记住他多么伟大,多么高洁,从而屹立在文学史中功在千秋。

可他那苦了一辈子,没吃过一天饱饭,没穿过一件好衣裳,没享受过他一天好日子的妻儿呢?

后人会记得吗?

后人会知道他卓然独立的成就中沾染了鲜红的五条性命吗?

宋欢离开之前把车厢里仅剩的半袋米给了老妇人。

老妇人的手饱经风霜,手背粗糙得像老松树皮,裂开了一道道口子,手掌上也磨出了厚厚的老茧。

她浑浊的眼里好像划过一丝泪光,不过眨眼间又没了。

她没有拒绝,手颤颤巍巍的伸过来,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,手在碰到布袋时,猛的抓紧,骨节仿佛下一刻就能撑破那薄薄一层皮肤一般,颤抖的动作越发大。

她什么也没说,可那双手却也什么都替她说了。

她这辈子从没活出自我。

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

一辈子都在遵循,“在家从父,出嫁从夫”的女德。

吃糠咽菜她不说,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一切都是命。

可五个儿子的命就这么没了,那是她永远无法磨灭的痛!

那是从血淋淋的心上不断划开口子。

是在要她的命啊……

她这一生,做过最勇敢的一件事也不过是沉默下来,做无声的反抗。

返程的路上,宋欢一改往日的轻松惬意,有些没精打采。

傅渊之跟宋姑娘相处这么久下来,他自然知道宋姑娘是不开心了。

他率先打破沉默,“宋姑娘在想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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